破译激活农村集体经济的人才密码

12月21日，北京市门头沟区首批“乡村CEO”训练营结业仪式在京举行。这批学员完成学习任务后，将成为扎根乡土、善经营、会管理的新时代乡村骨干力量。此时，距离中国农业大学与腾讯联合发起国内首个集体经济经理人（俗称“乡村CEO”）培养计划，已经过去了近4年。

中国农业大学文科讲席教授李小云认为，“乡村CEO”这一称谓本身是一场“语言景观”的重塑，旨在扭转乡村在现代化叙事中的边缘地位，重塑其吸引人才、容纳梦想的现代价值。

胜非其难也，持之者难也。从各地试点到制度化推进，从多方共创到生态化发展，项目辐射全国20个省份、446个县……乡村CEO的探索与实践，正在为探索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乡村全面振兴注入更持久的内生动力。

浙江义乌市莱山村乡村CEO江亚捷在露营地策划乡村抓鸡大赛。　受访者供图

新群体促乡村内生动力

随着乡村产业的快速发展，如何充分挖掘乡村价值，进一步将乡村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发展胜势，成为各地普遍需要解决的问题，乡村经营人才匮乏这一情况逐渐凸显。

在浙江义乌，有一座藏着南朝古刹的千年古村——莱山村。受限于地理位置、产业结构等因素，莱山村的发展一度面临挑战。

“这里的风景和文化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但缺少一根能串成项链的线。”莱山村乡村CEO江亚捷认为，乡村最大的问题不是某一个业态不行，最重要的是缺乏统一的运营主体，通过市场化机制去系统性地规划、盘活和营销。

从开发乡村营地入手，莱山村打造集轻奢露营、商业拍摄、亲子休闲等功能于一体的“莱山里”露营地。该项目投入运营后，迅速成为区域热门消费地点。

千里之外的广西百色西林县，这里被誉为“中国沙糖桔之乡”，当地的干热气候，让这颗柑橘皮薄肉嫩，一口咬下汁水四溢，是有名的“国家地理标志产品”。橘虽甜，但因产量集中、销路狭窄，常面临滞销。

“群众的急难愁盼就是干事方向。”西林县那劳村乡村CEO巫思雨，毅然决定站在镜头前，通过直播的方式宣传推介那劳村和砂糖橘等农特产品，用网络把大山和外面的世界连接起来，给那劳村农特产品插上数字化的翅膀。在她的带动下，西林县已有越来越多农业企业和农户加入“直播卖货”行列。

事实上，当下乡村产业的发展，早已进入规模化、集约化、标准化、品牌化发展的阶段。“老把式”们已经很难应付市场竞争中遇到的各种新问题，迫切需要一大批懂农业、爱农村、善经营、会管理的乡村CEO，为农民当好“账房先生”、产品经理，为村集体经济规范化、专业化运作提供重要支撑。

以乡村CEO培养为切入口，2021年，中国农业大学与腾讯集团开启乡村CEO计划的探索；2023年，浙江农业农村厅主办，腾讯公司和浙江经贸职业技术学院、浙江省乡村建设促进会等参与，开启“浙江千名乡村CEO培养计划”；2024年开始，在农业农村部的指导下，中央农业广播电视学校、中国农业大学、腾讯共同开展万名乡村职业经理人培养计划……

“乡村振兴关键在人才，乡村经营性人才是衔接政策、市场与乡村的关键纽带。”12月21日，中国农业大学校长孙其信在“乡村职业经理人大会2025”上表示，联合社会各界力量探索出一条乡村经营性人才培养的实践路径，既是对乡村振兴战略的积极响应，也是高校履行社会服务职能的重要体现。

新动能促乡村持续发展

对于振兴热潮涌动的乡村而言，乡村CEO来得正是时候。对大多数地方而言，乡村CEO早已迈过“需要不需要”的讨论阶段，而是要思考如何汇聚众智，厚植乡村振兴的人才沃土。

当我们把目光聚焦到浙江象山县，这个昔日无人问津的“空心村”自从成为农文旅热土，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投身乡村创业就业，这是扎根乡村17年的丁宁最开心的事。

“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我们通过运营打造引流项目，吸引大量游客，带动民宿、餐饮、农产品销售等一系列产业，乡村产业发展蒸蒸日上……”丁宁是一位深耕17年的乡村CEO，主导运营象山县环蟹钳港四镇片区，推动乡村资源向发展动能转化。

过去的茅洋乡，没土地、没客流、没主导产业，有的只是一片泥巴滩涂，村集体收入几乎为零，村里的年轻人都在外发展。随着丁宁团队进驻蟹钳港片区进行乡村运营，村里的民宿、餐饮生意都好起来了。风景变“钱”景，片区去年接待游客接近110万人次，7个村集体经营性总收入达350万元。

在云南昆明，乡村经营性人才也成了衔接政策、市场与乡村的关键纽带。昆明市五华区西翥街道大村社区党委书记兼主任段聂面对集体经济薄弱的家乡，主动找到上级政府报名参加“中国农大-腾讯为村乡村CEO计划”，学习先进的理论知识和运营思路，推动大村社区以“稻田+”“麦田+”的方式成功“出圈”。

孤举者难起，众行者易趋。几年来，乡村CEO项目坚持“政府主导、农民主体、社会共创、腾讯助力”工作原则，与高校、企业等伙伴深度共创，不断丰富完善乡村CEO“引育留用”生态系统。

云南省投入千万元资金支持昭通学院建设本地的乡村CEO培养体系，更多教育机构加入会带来更坚实的培训支撑；北京市门头沟区出台20条真金白银政策招引乡村CEO等人才，彰显地方政府的战略决心；茅台集团、华润集团等知名企业，纷纷投身乡村CEO培养的浪潮……

“乡村经营性人才的成长从来不是单一力量可以完成的事业，它需要的是一个良性循环的生态系统。”腾讯可持续社会价值副总裁、为村发展实验室负责人肖黎明表示，腾讯始终致力于发挥科技赋能的作用，通过开放数字技术、平台资源与社会创新经验，与各方一道陪伴和支持乡村经营性人才茁壮成长。

新生态促乡村人才成林

从“物”的现代化到人的现代化，再到乡村治理的现代化、公共服务现代化……随着国家“十五五”规划的推进，中国式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内涵和乡村振兴的历史任务将不断深化延展，乡村更需要一个专业化的经营团体描绘新发展蓝图。

“乡村经营性人才的振兴，源于社会各界的共同关注、持续投入与合力推进。”中央农业广播电视学校常务副校长宋聚国表示，新职业发布标志着乡村经营性人才工作进入规范化、专业化新阶段，将加快构建系统化、标准化培训课程体系，服务人才成长需求。

“‘十五五’规划提出‘分类有序、片区化推进乡村振兴’，是现代化进程中我国农业产业和农村公共服务发展的需要。”浙江省乡村建设促进会会长蒋文龙认为，突破单一村庄的局限，以片区为单元进行资源整合、品牌共建与市场协同，已成为提升乡村整体竞争力的关键策略，也为乡村CEO施展才能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

例如，北京市门头沟区在推进“诗画乡村”建设过程中，逐步确立“建设与经营并重”的发展思路，并构建了“沟域党委统筹、‘共富公司’实施、人才专业支撑”的协同发展模式。

门头沟区委书记喻华锋结合区域发展实践指出：“我们正致力于将乡村CEO的培育与引进深度融入‘诗画乡村’建设与区域高质量发展布局。门头沟将以更加优越的政策环境与事业平台，欢迎全国各地的乡村经营性人才前来施展抱负，共同探索超大城市乡村振兴的创新路径。”

实践表明，乡村经营性人才的振兴，源于社会各界的共同关注、持续投入与合力推进。

“一棵树难成活，一片林才能长成气候。乡村CEO不是顶层设计的产物，而是‘民间创新、地方响应、社会共创’结出的果实。”李小云指出，乡村经营人才发展正从培养人才转向培育生态，离不开由政、校、企、社多方共筑的支持网络，以及确保乡村CEO“引得进、留得住、干得好”的可持续机制。未来的关键，在于社会各界要努力构建一个让乡村CEO有信心、有前景的成长环境，提供有吸引力的薪酬保障、清晰的发展通道和温暖的事业归属，乡村才能激发持续的内生动力，真正书写属于自己的未来。